三 要钱还是要命

    插几句：我在鼎好做过几天的工作也不甚光彩，活动范围一般在三楼电梯拐角处，做贼眉鼠眼状，台词是：“大哥攒机器吗？给您报个价儿参考一下吧？要配件吗？看什么给您推荐推荐......”，性质类似于国投门口卖毛片的，不同点一是我们工作环境在室内，二是他们要躲城管二我们要躲的则是市场部——这些穿西服揣对讲机戴红袖箍的市场管理人员是所有违规拉客者的天敌，被他们抓住现行的话轻则教育一顿重则罚款三到五百，那几天真是躲鬼似的躲他们，但在这种紧急时刻，他们是我第一个能想到的人。

    我对精明男说，我们不可能让步，这不是我们的过失没理由我们承担责任。去找市场部协调吧。

    不一会一个周姓市场部就被请进了店里，我们和精明男分别很客观冷静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的意思是这事儿我们有明知拿错了占便宜的心理，其实当时白衬衫调货的时候他就说错了型号，后来在设备管理器上核对配置时他说80硬盘DVD刻录光驱我们俩粗心没反应过来，试想如果当时我们真的明知占了便宜的话你们打电话骗我们说要检测时傻子才会回店里去；而我方认为这本本现在已经是我小弟的合法财产了，不存在他说的加钱或换货理由。

    市场部那位周先生于是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发票上怎么写的？我们出示给他一看，写的正是我们手中的型号。周先生于是对精明男说：“那没办法了，理由全在顾客这边，（又转向我俩）“但是咱们也不能不考虑个人情是不是？你看这小导购也不容易，你要是拿走了这台机器那他就要面临罚款和处分。（白衬衫这时已非常沮丧）能不能......想个折衷的法子，或者你们适当加点钱，加一千怎么样？”

    实在是个荒唐的提议。

    况且我们对精明男憋着一口子气，但出于给周先生面子我对他说我们要商量一下。我和小弟嘀咕了几句——坚决不让步！坐回谈判桌前，周先生对我们的说法表示遗憾，他闪开身子表示放行，我们如释重负拎上电脑准备开溜，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以酷睿2级别的速度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呃——是白衬衫，他身子发颤两眼通红似怒似哭不顾一切拦在我身前，那一刻我再次质疑了自己的良心，他用发抖的声音说别走别走求你们别走，从他攥紧的拳头看得出来他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了。我话也说不出来往前挪也挪不动，其它店员也簇拥在他身后连周先生都有点不知所措的让在边上......白衬衫的身子前倾越发帖近我，已经只差8厘米了......

    这时，精明男开口了，不知算不算是解围：“大家都冷静，我给公司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就放你们走，只是把这事儿跟他们说一声。好不好？”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反对他的提议，我俩长出一口气，就站在原地等候，我们生怕后退一步就冲不出这包围圈。

    电话打了三分钟，我们的目光从精明男放下听筒的右手移到他的嘴唇，他以斩钉截铁的口气开了口：“公司说了，无论如何不准放人，所有责任公司承担！”

    四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利益之争，现在这是尊严之战！

    说真的，精明男说了那句话之后，我有点慌乱，但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已没有退路更没有让步的理由，小弟，我们跟这帮家伙卯到底！

    我说要打110，我真的在拨号了，精明男说随便，但他的脸色明显更加不舒服了，精品店门口开始有人围观看戏，这不是件坏事——而此时周先生显然不希望招来110让整个鼎好商城难堪，他再三劝说于是我们转换战场——鼎好地下一层市场部大本营，一间二十平方四壁白墙有张大办公桌数把椅子的大屋子。这里聚集着大约七八名市场部人员，具体负责人是一个姓马的微胖戴眼镜男子和另一个看起来更威严些的大叔，全都四十出头；姓马的一眼就认出了我——以前他曾逮过我一回，并且因此有了一次长谈，所以还记得我这个玲牙利齿的大学生。

    闲话少说：两位主审加上数位陪审听取了正反两方及周先生证词后也一致认定：从法律上讲卖方没有一条理由站得住脚。但是法官也说了：你们两个大学生不顾人白衬衫的可怜光想占这便宜那也不对，所以给出的建议同样的是：加点钱算是“取个平衡”。

    这里要说一下当代大学生在卖家眼里的形象：一种说法是学生钱好挣，学生的钱不是自己挣的常常出手大方学生赶时髦喜欢攀比学生比较感情用事所以好游说等等；也有一种说法是学生钱难挣，因为有的学生太抠门太算计学生对数码产品了解一般比大人要多不容易蒙云云......且不管别人，我们眼前这位法官现在的说法是：学生“素质高”，不该占小便宜。

    混蛋逻辑！我得告诉你们，学生是心软是良心未泯，但如果在人身权被侵犯的时候还微笑着对JS让步的话，那也他娘的太不够爷们了！

    市场部们于是轮番和大学生苦口婆心，他们和我一辈子也就这一回但和精品店还是要和睦的那是他们的财神啊；大学生以大无畏的精神抵死不让寸步，门口的精明男倚着墙壁用恨恨的眼神在我脊背上戳了无数个洞，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滴答滴答......直到一个女的跑进这凝固的空间，她三十左右相貌一般仪容整齐，精明男忽然立正向她给了个眼神并长出了一口气，于是我知道——最终BOSS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