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这个名词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并不陌生。例如,我国的“四大名著”就是非常出彩的古典章回体小说之代表。与其他文学样式相比,小说的容量较大,它可以细致地展现人物性格和人物命运,可以表现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同时还可以描述人物所处的社会生活环境,优势是可以提供整体的、广阔的社会生活。
而短篇小说则又是其中一种特殊的形式。在漫长的文学旅程里,陆续涌现过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而海明威创作的《白象似的群山》以其精湛的对话、富有意味的象征、登峰造极的暗示等艺术手法,在小说发展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白象似的群山》全文仅不到一千五百字,篇幅短小、情节简单。该小说对话虽简练易懂,却生动地描述了主人公丰富的内心世界;故事虽然情节简单,但人物刻画细腻。篇幅如此简短的小说,却酣畅淋漓地展示了海明威那独特的叙事风格,即极富象征意义的地理环境描绘和含蓄而戏剧性的情节描写。《白象似的群山》也因此成为了海明威短篇小说中的名篇,同时也成为了文学批评的热点。
唯一有名字的“女孩”
《白象似的群山》中的故事发生在西班牙北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车站,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在等待去巴塞罗那的快车,火车还有40分钟才到来。天气炎热,在这40分钟的等待中,这对情侣他们一直在在谈论着什么,故事就此展开。
人物形象分析历来是海明威研究的重要视点。该文的女主人公吉格也不例外地受到极大关注。女主人公吉格的形象历来大多被认为是一个逆来顺受、没有自己思想的女人。正如以下的评论。她“是一个没有主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取悦于她的男朋友,几乎成了男人的附属品。”“他能够以他的思想去支配吉格的思想和行动”。 “吉格是男人的附属品,她没有自己的悲喜”。但有趣的一点恰恰在于,附属性的女孩有名字叫吉格,但是海明威并没有赋予貌似占主动权的美国男人一个名字。吉格作为小说中唯一有名字的角色,自然而然地其名字的象征意义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一种观点认为:“第一,‘吉格’是一种快舞步,象征着女主人公年轻和漂泊无依的形象,在小说中,她一直被称为‘女孩’,而不是‘女人’,吉格不懂西班牙语,所以在买酒的时候还需要男朋友的翻译。第二,‘吉格’在《柯林斯大词典》中解释为人们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发生调整的行为和活动,这也是对女孩随时可能会改变堕胎主意的象征”。“第三,‘吉格’在美国俚语表达中有着‘诡计’和‘游戏’的象征意义,经常出现在‘Jig is up’这样的短语中,意思是:‘游戏玩完了,结束了!’这象征着美国男子和吉格之间的关系终因怀孕而终止,他们之间的游戏也将因流产而结束。在第二个象征意义中透射出的吉格同样是不坚定、无主见的。
除此之外也有人持如下观点:“吉格是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女孩,她并不是一位以男友为中心,一味顺从男人的女性。但她的翅膀还不够强壮,因此被迫不得不做掉胎儿。”两种说法中无论哪一种说法更接近作者当时所想,这样存在一定相斥的两类观点充分展现了海明威冰山魅力下的吉格复杂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同时也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的共鸣,激发了人们对生活真谛、生活意义的思索。
陷入自我矛盾中的挣扎
《白象似的群山》以含蓄而戏剧性的对话贯穿始终,没有用传统小说那种事无巨细,讲究前因后果、起承转合、层层交代的铺陈的叙述方式,而是选用了外聚焦的叙述视角。没有任何冗长的心理及场面的描叙,几乎全篇都是对话,并且这些对话多是以直接引语的形式出现,因而叙述的客观性更加增强,同时也使读者能够从字里行间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人物本身的层次,感受到吉格身上种种矛盾的特性。
(一)、依赖性与独立性并存
在吉格的身上,存在着非常浓重的依赖性。吉格的依赖性首先体现在语言上,她不懂西班牙语,她在异国他乡无法与人和物进行直接交流接触,必须得借助于男人的帮助;同时海明威电报式文体能省则省,却保留了本不重要的唯一提及金钱的两句男子与老板娘的对话,似乎作者是希望让我们在开篇不久,就推知出吉格经济上的依赖性;最后就是在精神上的依赖性,在两人不断地交谈中可以发现她在寻求一种依靠,确认男人未来的心情,确认男人眼中未来的走向,确认男人对她的爱。
但在依赖的同时,她又是独立的。以对话开篇为例,罗伯特·阿尔特在《圣经叙事的艺术》中说道:“在以对话为主体的叙事手法中,对话何时以及如何开始值得关注”。在这篇对话为主体的小说中,是由吉格开启对话的。而在讨论最终的做法时,即使男人不断地希望能将其表面善解人意、但实存内心深思的想法灌输给吉格,但依旧没有动摇吉格独立的人生观。最后一次的类似话语‘I don’t want you to do anything that you don’t want to do’依旧没有成功实现其价值,换来的是吉格的‘I’ll scream’ 。
(二)清醒与迷惘并存
二人争执的主要源头,来自于吉格腹中的胎儿。她从谈话的一开始就知晓男人的内心所想,因此在啤酒呈上桌后,她就开启了第二轮对话‘They look like white elephants’。她确实看见了白色的山峦,但她同时也在借题发挥,喻指在男人心中孩子就是白象。白象在文中四次出现,并作为标题的一部分,其象征意义与Jig名字一样受到了多重关注。在古印度,“白象”曾是被当作神一样供奉的高贵的动物。然而,因为白象要吃大量的食物,所以照顾、饲养白象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因此,白象虽是人们心目中的神灵,但是拥有它又成为巨大的麻烦和负担。小说恰恰是想借用“白象”来告诉读者,女孩腹中的胎儿对于美国男人来说是最不想要的沉重负累。
而吉格的迷惘困惑也恰恰源于她的清醒。她并非看不见前路,而是看清了前路,而不知何去何从。她知晓男子只想纵情于此时的享乐,可是她却孜孜以求于未来之美好。留下孩子,以男子的不负责任与逃避,注定其只能成为单身母亲。但打掉孩子,依旧无法携手。女孩在全文中的失落并非是两个人之间情感的破碎,更是当时整个时代文明的失落。
(三)清醒与希望并存
吉格的希望扎根在她所构建的理想之中,她渴望理想的未来。她与男子是不同的,男子只关注于眼前的手术以至于无法关注到其它任何事情,而她却非常关注未来。即使知道这多半也是如同“你不想做,那就不做吧”一样的糖衣谎言,但她依旧不放弃,只要有一丝的苗头,她就希望能唤起男人心中的柔软,修补二人之间那难以修补的缝隙。
但真相则是无论吉格理想中的未来是多么的水草丰美,当她面对现实的荒原时,内心的脆弱与无助也将会无限扩大。她痛苦于人生观无法得到理解与共鸣。若是没有见过希望的田野,那么一直见到此处的干枯山谷也不会有什么失落痛苦的了。吉格经历了痛苦,但这并没有消磨其满怀的希望,她同时也得到了领悟与成长。
结尾却充满想象的零度
‘Do you feel better?’ he asked.
‘I feel fine,’ she said.‘ 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me. I feel fine.’
小说就在此处戛然而止了。卢卡契曾说:“一部小说或一个剧本的实际的最深刻的联系,只有在结尾才显露出来。只有结尾才完全地真正说明了开头,这是文学作品的结构和效果的本质所在。”结尾的better与fine,比较级与原级的差别如同开头处的阳光下的铁轨一样象征着二人处于两个层级。有关联,却无法相交。有学者认为开头特意描写‘the station was between two lines of rails in the sun’,是因为 “车站的两条铁轨永远都不可能交集,这也象征着男人和女孩,从此他们就分道扬镳,他们的关系就到此结束了。”
‘I feel fine’‘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me. I feel fine.’潜藏着吉格此刻内心中的隔阂心理,意味着她更看清了二人之间爱情关系的本质。海明威的零度结尾,留下冰山似的思考,每个人的答案都在心中显现。
《白象似的群山》采用的这种叙述视角,它就像一幅电影画面,使人物传达的叙事信息令读者感到细致入微、真实可信。整篇小说运用的是纯粹的限制性的客观叙事视角,恰像一架固定的摄影机,它拍到什么,读者就看到什么,全知全能的叙述者是不存在的,人物的思想感情只能通过叙述者的客观描述,靠读者自己去推测想象。
米兰·昆德拉在《被背叛的遗嘱》中曾说过:“至于人物性格,选择起来也并非不那么令人为难”、“姑娘可能极度敏感、细腻、深受道德的束缚;她也可能任性、矫揉造作、喜欢歇斯底里的发作”。这也正如吉格的矛盾性充分展现了当时部分女性群体的生存状态与价值观念。依赖性与独立性并存,清醒与迷惘并存,希望与痛苦同在。具备独立性,却又坚守传统的家庭角色观点,这似乎又绕回了原点,这体现了海明威对现实的观察或是其对女性的矛盾态度。
文中海明威对两位主人公精神世界的关注,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当时美国社会所存在的精神问题,即身处一个失去了信仰的世界,人们不知不觉陷入了精神的荒原。虽然故事最终也没有明确的结局,但是无限开放的零度结尾与文中那种渗透在字里行间的无奈、失落、困惑的情绪,留给了读者无限回味的思考与遐想,既审视主人公也审视我们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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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成易彬惠,系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学生
编辑: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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