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张盖伦
1月7日,国家图书馆宣布:馆藏清宫“天禄琳琅”修复项目取得圆满成功,已正式结项。
项目涉及的古籍,已经全部修复完成。
国家图书馆古籍馆资深修复师朱振彬说,现在恒温恒湿的库房,天禄琳琅寿命再延续两百年,不成问题。
8年时间,他们如何修复天禄琳琅?
十分之一需要“抢救性修复”
“天禄琳琅”是清代乾隆皇帝将皇宫各处藏书中宋、金、元、明版旧书进行择选,掇之菁华置于昭仁殿而成的重要藏书。
虽为清宫珍视专藏,但天禄琳琅命运坎坷。其间火、盗、兵、蠹,致使藏书大量损佚,664部中已有近60部不见影踪,存世的600余部主要存藏于我国大陆和台湾地区。
国家图书馆藏“天禄琳琅”279部,其中宋、元刻本占比较大。但是,其残损比例较高,占到一半以上。残本影响编目,不利阅览与研究;不及时修复,破损只会加剧,影响生存。尽管善本库房已经有了恒温恒湿条件,但若残损书籍中所携带的霉菌以及絮化、粘连等纸张病害情况不进行处理,随着时间推移,病害只会愈加严重。
2013年,国家图书馆古籍馆调查发现,馆藏270余部3500余册古籍中约百分之十,即300余册存在严重的纸张糟朽、絮化、粘连、装帧解体等问题,属一级破损,急需抢救性修复。
2013年8月27日,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组织召开国家图书馆藏清宫“天禄琳琅”修复项目启动会。这是“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实施以来最大的一次针对国图珍贵古籍的专项修复行动。
选择修复天禄琳琅,也是迎难而上。
正因为难,这也是一次提升修复技术的机会,是一次磨炼队伍的实战。
国家古籍馆古籍馆副馆长陈红彦透露,一开始预计的修复时间是4到5年,最终花了8年。这是因为难度超出预期,也是因为保证古籍安全和修复质量,永远被修复师摆在第一位。
每一册书,都有独立的修复方案
“天禄琳琅”藏书年代跨度大,破损情况复杂,修复所需材料多样。
国家图书馆古籍馆青年修复师崔志宾告诉科技日报记者,酸化、老化、霉蚀、粘连、虫蛀、鼠啮、絮化、撕裂、缺损、烬毁、线断等破损问题在“天禄琳琅”藏书中均有不同程度分布。
对粘连严重古籍的修复。图片来源:崔志宾讲解用PPT
光是修复用纸的大类,就有竹纸、皮纸、湿料纸、宣纸、草纸、化纤纸(沉淀用纸)等,而且,这些纸还有不同的厚度、色泽、帘纹……修复用的丝织品,也有绢、绫、锦、柞绸、丝线等。
正是因为如此多样,修复方案就不可能统一。在实际操作中,每一册“天禄琳琅”书的修复,都是独立案例。
整体的修复原则有四项:整旧如旧;抢救为主,治病为辅;最少干预;过程可逆。
虽有指导原则,但也不可生搬硬套,同样要秉持科学精神,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天禄琳琅”有一个显要特征——大多藏书中都可见前人修复的痕迹。这些痕迹,到底是清除还是保留?
比如前人的“连补带衬”,留还是不留?
连补带衬,表现形式为将浆糊一次性涂抹在所有破损处,然后取一张备好的衬纸直接粘合。这种浆糊浓稠,施浆处纸张容易发生收缩,整体纸面常出现明显褶皱;涂抹厚浆的纸张还会带来二次虫蛀现象;采用这种方法修复的古籍,翻阅过程中也容易发生破损。
经反复评估,团队认为,这样的前人操作痕迹不利于古籍保护,需要进行整改。
因为,修补的根本目的,是延长古籍自身寿命。
再比如,虽然要坚持“最小干预”,但也有书叶纸张严重失去物理强度、亟需抢救的情况。水浸后严重粘连、酸化严重导致纸张酥脆,若不及时进行脱酸、加固处理,酸化范围将继续蔓延;还有絮化严重致使纸张变形、交互粘连乃至稀薄疏松,如不对其进行局部甚至整体托裱,承载文字的纸张将继续劣变降解。
修复师崔志宾展示“天禄琳琅修复成果。洪星 摄
崔志宾强调,这些都是不得不采取的方式,而且,所有这些干预,都是可逆的。
边修复,边研究,边解决问题,边培养队伍
这次,对古籍材料的判断方式从单一经验主义,比如用手摸,用眼看,发展到科技手段与经验相结合。
陈红彦介绍,这次修复工作依托古籍保护科技文化和旅游部重点实验室的先进仪器设备,主要由国家图书馆青年古籍保护与修复人员对藏书的原有材料、破损情况以及修补材料等进行了科学检测与分析,让以往以主观判断为主的修复工作开始有客观检测凭据作为辅助。
“天禄琳琅”藏书所用纸品多样,破损类型亦是复杂,仪器检测可帮助修复人员更准确判断古籍各方面情况,以便制定更加精准的修复方案,大大提升了修复工作的客观性、合理性。“本次修复工程在传承老一辈技艺经验的基础上,又融入了新时代文献保护的科学理念,不仅取得了良好的修复结果,也助力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科研水平得以进一步提升。”陈红彦说。
“项目开展以来,我们完成了300余册书的修复工作。每一册‘天禄琳琅’书的修复工作都经历了方案的严谨制定、修复材料的科学选配、修复过程的详实记录和修复后的严格审核。”崔志宾说。
陈红彦介绍,此次专项修复,其实也是边修复、边研究、边解决问题。几年间发表了多篇讨论古籍修复措施的专业论文,在国家图书馆经费的支持下完成或正在完成一批科研项目,如文献修复用纸选配规范标准化研究、库瓷青纸的染色复原研究、古籍粉蜡笺纸书衣的研究与仿制、古籍书画修复用绢的复原织造研究、古纸仿制工艺研究等,解决古籍保护中古籍修复材料难配的困扰。
值得一提的还有“天禄琳琅”修复项目的人才梯队建设作用。
都说古籍修复人才难培养,这一点朱振彬也深有体会。从上手到能挑大梁修珍本,花费时间动辄以10年计。“修复师只有过了珍本修复这一关,技艺才能再上一个高度。”朱振彬说。
参与项目的崔志宾,生于1987年。对青年修复师来说,修“天禄琳琅”,也是难得的快速成长机会。第一次上手,她也紧张,“手僵”,毕竟静静摊在眼前的,是珍贵古籍。但在师傅指导下,慢慢的,年轻人也成了骨干力量。
资深修复师朱振彬介绍“天禄琳琅”修复情况。洪星 摄
由于历史原因,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人员在年龄上存在断层,年龄段从60后直接跨越到80后。不过,这些80后多为硕士研究生毕业,有一定理论基础和研究能力。青年员工在具有35年以上修复经验专家们的示范带动下,面对破损情况复杂多样的“天禄琳琅”藏书,通过实际修复工作掌握了相对全面的技能,并在项目修复过程中开展相关材料、工艺、设备、工具等研究。
2018年9月,国家古籍保护中心还择优选出了来自北京、天津、山西等地在古籍修复一线岗位上表现突出的12位古籍修复业务骨干,接受培训、切磋技艺,参与“天禄琳琅”修复工作,也较好带动了全国古籍修复力量。
2021年12月,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办公室组织召开专家验收会,专家对“天禄琳琅”修复项目成果给予高度评价。认为其将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工作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也为此后大型古籍修复项目科学化、规范化开展提供了有益的经验和资料,具有里程碑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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